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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椒房貴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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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醒來天色已經半明,禦榻上只有甄嬛一人,玄淩想來已經去上早朝了。

瞧著甄嬛起床,守在殿外的一隊宮女捧著洗漱用具和衣物魚貫而入,侍奉她起身。因見為首的正是芳若,遂輕聲笑道:“勞煩芳若姑姑了。”

芳若雖早知甄嬛侍寢,但見她待自己依舊溫和,甚是歡喜,不過儀元殿耳目眾多,只能守著規矩領著一眾人等跪下行禮道:“小主金安。”

甄嬛心領神會,示意她起來。芳若含笑道:“皇上五更天就去早朝了,見小主睡得沈,特意吩咐了不許驚動您。”又示意槿汐一同扶她起身,道:“奴婢侍奉小主更衣。”

由著宮女梳洗罷了,甄嬛方聽芳若說了從太後宮裏來此的經過,又言如今是正五品溫人,遂褪下手釧贈予她,含笑道:“今日遇見姑姑,卻不曾備下賀禮,只能聊表心意了。”

芳若慌忙跪下道:“奴婢不敢當。”

甄嬛執了她手笑道:“只是個家常的手釧,不值得什麽,也是謝姑姑昔日的教導。”

芳若聽罷也只得受了,起身端了一盞湯藥道:“這是止痛安神的藥,小主先服了吧。用完早膳即刻就要去昭陽殿給皇後娘娘請安。”

甄嬛心知她是指點自己承寵後的規矩,心內感激。而芳若畢竟是太後身邊過來的,說不準就是太後放在玄淩身邊的眼睛,她不能過於熱絡,讓太後疑心。遂一笑點頭,收拾妥當後便由槿汐扶著往昭陽殿而去。

昭陽殿與儀元殿不同,熟知醫理的朱宜修素來不喜焚香,殿中只用時新瓜果熏染,別有一派清新味道。可惜就算沒有歡宜香,因著頭胎的虛虧,她也是不可能再有生育了。

按規矩妃嬪侍寢次日向皇後初次問安要行三跪九叩大禮,這規矩甄嬛是知道的。錦墊早已鋪在鳳座下,皇後端坐著受了禮。禮方畢,忙有宮女攙了她起來。

昨夜她是怎樣進了儀元殿,恐怕一早就有人告訴朱宜修了。不過這位皇後畢竟見慣了風風雨雨,依然客氣十分,和顏悅色地讓她坐下,溫聲道:“你侍奉皇上辛苦,還要你行這樣的大禮。只是祖宗規矩,不能不遵。”

甄嬛相信這番話皇後估計已經說了不知多少次,也就聽聽而已了,恭敬回道:“臣妾怎敢稱辛苦。皇後娘娘母儀天下,諸事繁忙,方是辛苦。臣妾能日日見皇後安好,便得償所願了。”

這樣的話說出來,連甄嬛自己都覺得惡心,倒是皇後聽來只以為她無甚心機,微喜道:“難怪皇上喜歡你,果然生了一張巧嘴。”又假意嘆道:“皇上先時對惠嬪頗為中意,聽說你也與她交好。以莞嬪你的才貌,這份恩寵早該有了。等到今日才……不過也好,雖是好事多磨,總算也守得雲開見月明了。”

皇後這話說得四六不像,驢唇不對馬嘴,細聽卻分明是離間她與眉莊。甄嬛心底一寒,面上卻只做懵懂,依言道:“臣妾有幸侍奉皇上,已是天恩,必定勤勉。”

皇後見她如此,又道:“如今天寒,你要侍奉聖駕,必要好好保重身子,才能上慰天顏,下承子嗣。”

甄嬛心想這是當然,估計回去就能收到溫實初的消息了,面上仍不形於色道:“娘娘的話臣妾必定字字謹記在心,不敢疏忽。”

皇後言罷,便有小宮女奉上茶盞,她自接了飲著,一旁的剪秋會意,含笑道:“莞小主病著那幾日,皇後三番五次想要親自去視疾。怎奈溫太醫怕過了風寒病氣給娘娘,只好作罷,娘娘心裏可是時常記掛著小主的。”

剪秋是皇後四個貼身宮女之一,否則也不會這般大膽地在她面前談笑。她此舉,不過是讓甄嬛記著皇後的好,以後供皇後驅使罷了。不過她既在皇後跟前得臉,話亦說到了這份兒上,甄嬛也不得不起身道:“多謝皇後娘娘記掛。若無娘娘福澤庇佑,臣妾必不能這般快地痊愈,實在感泣難當。”

如常謝恩,卻分毫不提為自己所用的話,皇後一時也吃不準甄嬛是太過聰明還是真得聽不懂,只能點頭笑道:“宮中女子從來得寵容易固寵難。莞嬪侍奉皇上定要盡心盡力,小心謹慎,莫要逆了皇上的心意。後宮嬪妃相處切不可爭風吃醋,壞了宮闈祥和。”末了又笑道,“不過你與惠嬪交情極好,當不會如此。”

甄嬛厭惡她三番兩次提起眉莊,強忍著一一聽了。皇後絮叨了半日,直到見愨妃的宮女來求見,才準她起身告退,並命剪秋送她出去。

剪秋領命,引在她左前方側臉笑道:“小主今日來得好早,皇後娘娘見小主這樣守禮,很是喜歡。”

這不算什麽好的開場白,一看就是有話要說,甄嬛很是看不上她這副樣子,哪比得上槿汐的人物品格。因只是笑道:“給皇後娘娘請安是分所應當,誠心在此,無外乎早晚。”

剪秋沒想到她如此回應,怔了怔方道:“小主說得是。不過華妃娘娘素來比旁人晚些。”

她無緣無故提及華妃,話題實在轉得陡了些,何況皇後不是免了三日請安?甄嬛心中諷笑,只作不聞道:“華妃娘娘協理六宮,想是操勞些,偶爾起晚了也是有的。”

剪秋聽罷輕聲一笑,眉目間微露得意與不屑,道:“莞小主昨夜承寵,恐怕華妃娘娘心裏正不自在呢。不過憑她怎樣,卻也不敢不來。”

這話說得雖輕松隨意,若是讓華妃聽見,只怕有她好受,而不到萬不得已,皇後也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與華妃針鋒相對。甄嬛眉目微斂,輕聲道:“以皇後娘娘之仁慈,想來不會介意。”

言外之意,剪秋再說下去,便是有損皇後仁德形象。剪秋微微一楞,感覺這是提醒也是警告,但看甄嬛臉色又好像真得以為皇後是仁慈之人,忙道:“自然,皇後娘娘為人寬厚,絕不會怪罪。”

甄嬛這才燦然笑道:“我入宮時日尚短,且一直在自己宮裏閉門不出,凡事還要姑姑多多提點,才不至於行差踏錯呢。”

剪秋聽後暗暗舒一口氣,方寬心笑道:“小主這樣說可真是折殺奴婢了。以小主之聰慧,必定能青雲直上。”

轉眼到了鳳儀宮外,剪秋告退回去,由槿汐扶著她的手慢慢往棠梨宮走。甄嬛心知槿汐看得明白,輕聲道:“剪秋是皇後近身的人,如此說多半也是皇後授意。方才皇後以眉姐姐挑撥,我並未搭茬,想來是吃不準我的秉性,遂讓剪秋出言試探,也讓我對華妃產生敵意。”

方才兩番應對已讓槿汐對甄嬛分外讚嘆,現下聽她分析得如此透徹,更是心悅誠服:“小主睿智。剪秋亦是告訴小主,任憑華妃怎樣也越不過皇後去,皇後終究是六宮之主,讓小主聽從皇後之命行事罷了。”

甄嬛微微一哂,舒然道:“所以啊,以後這種話聽聽就好。你也要約束好了宮裏的人,內務府送來的那幾個若有什麽敗類,便報與我知道,尋個由頭打發了。”

槿汐垂首道:“奴婢明白。奴婢定好生管教宮人,不使小主憂心。”

走到快近永巷處,老遠見小允子正候在那裏,見甄嬛過來忙急步上前,槿汐奇道:“這個時辰不在宮裏好好待著,在這裏打什麽饑荒?”

小允子滿面喜色的打了個千兒:“先給小主道喜。”

槿汐笑道:“猴兒崽子,大老遠就跑來討賞,必少不了你的。”

“姑姑這可是錯怪我了。奴才是奉了旨意來的,請小主暫且別回宮。”

甄嬛知道宮裏此刻是在備辦玄淩的旨意,並不好奇,倒是槿汐詫異道:“這是什麽緣故?”

小允子一臉神秘道:“姑姑先別問,請姑姑隨小主往上林苑裏散散心,即刻就能回宮。”

槿汐忙看向甄嬛,卻見她搖搖頭,道:“風寒雪冷,去上林苑做什麽?倒不如順路去看看眉姐姐,也暖暖地喝杯熱茶。”

槿汐只道甄嬛是冷了,哪知她是不願撞見麗貴嬪和曹容華——雖說請安免了,說不準她二人在這裏,又聽那些閑話。還有那康祿海,想想都膈應得緊。

宮中歷來明爭暗鬥,此起彼伏,甄嬛倒也不是怕了麗貴嬪,只是不耐煩面對她。其實麗貴嬪的性子,是半點心思也隱藏不得,多數時候不過是逞一時口舌之快而已,反倒是曹容華不露聲色暗箭傷人,才真正可怕。

再從存菊堂回到棠梨宮已經不早,棠梨宮外烏鴉鴉跪了一地的人,為首的是流朱和沐黛,眉眼間俱是掩抑不住的喜色,一旁則是內務府總管黃規全——此人是華妃遠親,一向是見風使舵之徒,若不是時機未到,甄嬛也懶得搭理他。

只見黃規全打了個千兒,臉上的皺褶裏全溢著笑,聲調也格外高:“恭賀小主椒房之喜,這可是上上榮寵,上上榮寵啊。”

說罷引她進了瑩心堂,果然裏外煥然一新,墻壁似新刷了一層,格外有香氣盈盈。

黃規全又諂媚道:“今兒一早皇上的旨意,奴才們緊趕慢趕就趕了出來,還望小主滿意。”

槿汐亦是驚喜,笑著提醒道:“椒房是宮中大婚方才有的規矩。除歷代皇後外,等閑妃子不能得此殊寵。向來例外有此恩寵的只有前朝的舒貴妃和如今的華妃,小主是這宮中的第三人。”

椒房,是用椒和泥塗墻,取其溫暖多子之意。甄嬛雖不在意這個恩典,但著實合了她現在的心思,也有幾分真切的喜悅——她確實需要一個孩子作為日後的倚仗。

黃規全單手一引,引著她走進寢殿:“請小主細看榻上。”

只見帳簾換成了簇新的彩繡櫻桃果子茜紅連珠縑絲帳,櫻子紅的金線鴛鴦被面鋪的整整齊齊,這都是妃嬪承寵後取祥瑞和好的意頭,再掀被一看,被面下撒滿金光燦爛的銅錢和桂圓、紅棗、蓮子、花生等幹果,這方是別樣心思。

“皇上聽聞民間嫁娶有‘撒帳’習俗,特意命奴才們依樣辦來的。”

甄嬛略微露出些靦腆的笑意,槿汐會意道:“小主今日也累了,奴婢等先退下,流朱沐黛服侍小主休息。”

黃規全也下去領賞。流朱扯著她的衣角一個勁兒地說“好”,沐黛倒很是沈著,笑著啐道:“沒出息的丫頭,小主的好日子才開始呢。以後咱們更要謹慎小心,不可讓人笑話了去。”

流朱聽後吐了吐舌頭,沖沐黛笑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甄嬛只覺累得慌,便命流朱沐黛將“撒帳”的物件收了,合衣睡下。想那遍繡鴛鴦櫻桃的床帳,鮮艷連綿,鴛鴦織就欲雙飛,可她與玄淩這對鴛鴦,也不過是好像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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